“那个人？”咸阴皱眉困惑，“你说的什么人？你见过长生碑了？”
尧光道:“就是来兰陵时在荒原上见到的那个背着石碑的奇怪的人啊！我要下去看你不让下去的那个！昨天夜里我和太华在兰陵城外的乱葬岗遇见他了，还背着那石碑呢！他背的不就是长生碑吗？不过碑上没字，难道是我想错了？”
咸阴沉吟了片刻，“我也不太清楚，长生碑，我摸过，但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我还真没有注意。”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应该很可能就是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冲我来的，但我感觉得到，这件事跟我逃脱不了干系。”
“这还不简单，到时候抓住问个清楚不就好了！”尧光又问:“长生碑现世，是不是，跟我回来有关系？”
他把脸枕在毛毯子上，桃花耳动了动，一脸风流地笑:“尧光，我们做神仙做鬼君的，也很久了吧，上万年了，有些事应该看得通透，很多事，是命数定下的劫，并非我们能够权衡左右，就好比，你从古战场化神胎而来，宿命注定你会引起一场乱势，最后果真应验了，太华生长在灵山，本就是为修改天地时间秩序而来，所以无论你怎么忙活，最后开天的还是他……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我也是这样，这些因果看似一件串着一件，其实分开来看，这本身就是他们的命途，换一个方法，还是这样，逃不掉。你看，我虽然在荒服待了一百年，但也没受什么伤害，出来之后，修行飞升就很闹着玩儿一样，焉知这不是祸因福果，我的造化。世事无常，所以，想开点儿。”
尧光质问:“想开点儿什么？别把你流放去荒服的责任拦在我的身上，我该想着这都是你自作自受就对了？就心里舒坦了？咸阴，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三千年前我死透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计较，但现在，我重生之后，那什么长生碑就找上你了，你能说这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吗？这话说出来你要信何必跟我说大道理？”
咸阴很疲惫地闭上眼睛，手臂搭在眼睛上，“尧光，你别吼了，我头很疼。”
尧光停止了没用的发脾气，热泪盈眶，握紧双手:“咸阴，我绝不会，让你回到那里去！”
咸阴笑:“我相信。”
“就算我现在是个没用的凡人，你也信？”
“信。”咸阴是发自心底地说出这句话的，“就像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一样。”
尧光忍不住破涕而笑，抹了一把眼泪，“我现在开始修仙的话，是不是晚了？”
咸阴“嗯”道:“修了也是个老头子仙，别修了，从九天凤凰出现就已经昭示，你是个异类，将来必有异数，静观其变吧。”
尧光皱起眉头担忧道:“会不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异数，过了十六岁，我就又死了？”
“呵！那可真是老天开了个大玩笑了。”侧过脸看他，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你放心，太华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提到太华，尧光就炸毛，“说咱俩的事儿呢！你提他干嘛？”
咸阴低声笑了一阵儿，道:“回去吧，我累了，睡会儿。”
尧光心存担忧:“你这样……不需要我留下来照看吗？”
“你留下来只会吵的我不得安宁。”咸阴毫不留情下逐客令，“你走吧，我没事，这四面垂柳是个结界，旁人进不来，我也不需要谁的照顾，倒是太华，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可能更需要你在旁照应一些。”
尧光就也再没坚持，扶他去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老婆婆一样叮嘱了几句，终于走到门口要离开了。
“尧光。”咸阴突然又叫住了他，尧光回头看，屋里没点灯，一窗户白月光铺在他身上，“还有事吗？”他问。
咸阴没睁眼睛，低声道:“尧光，既然回来了，无论原因如何，好好珍惜。”他侧脸，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我常觉所遇之真情，为我不值得，是以倍加珍惜，倾力相报。三千年帮你，是我的情义，亦是我的私心，现在，我对你表达这一点期许，亦是我的情义，我的私心。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会不顾一切，才会有私心，换了别人，我可不会这样。尧光，我帮你，也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否则我定然会后悔一生。反过来，你也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帮我，不是吗？一百年的荒服之刑纵然难挨，但结果是我已经出来了，我得到不一样的人生，过得很风光，最重要的是，我又遇见了你。”他睁开眼睛看他:“离开荒服之后，物是人非，纵然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让我新鲜欢喜，但都比不起我重逢你时的欣喜若狂，生命无涯，情义有终，便是心之荒服，我很高兴又遇见了你，虽然你有点烦，有点啰嗦，但是知己难求，是你让我的生命不那么寂寞。真的，孤独和寂寞才是最折磨人的刑法，至于未来，何所畏惧！反正我有站在我这边的朋友。”
他看着他笑:“尧光，正儿八经，我对你的情义，是义气的义。”
本来感动得快要落泪，听了最后一句，没忍住笑场了，“滚！”
咸阴低声笑了一阵儿，闭上眼要睡了，“说得太多了……走吧，这回我是真的要睡了。”
情有相欠，而义无较。尧光明白他最后那句调侃之话的言外之意。如果是兄弟义气，就没有谁欠了谁这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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