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看见那竹屋，很是震惊，原来如此。”咸阴也猜到一些，“真陵说的话也奇怪，他也去过那竹屋？”
“可能吧，后来三军成立，他也是头头，可能去过。”一提到这个人他就头疼，真陵跟他有仇，他的身份被他知道，也不说怎么办，态度暧昧，模棱两可，令人住摸不透，跟耗子挠心似的，还不如决一死战来得痛快，喝了口酒:“先不说他了。刚说到哪儿，哦，那个竹屋，太华小时候…也不能说是小时候吧，他跟我差不多大，但是一直没长，遇上我时，跟个十五六岁少年差不多，就和我现在一般大小，他就住在那竹屋里，也没个其他人，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些你跟我说过八百遍了！”咸阴打断他，关于这二人如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恨相杀，他在三千年前做鬼君时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从前尧光跟他喝酒，说得都是美貌神女，自从遇见太华，所有谈资都变成他，笑着说，哭着说，醒也说，醉也说。来一回说一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了个儿子呢！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夸媳妇儿呢！
当初他带小太华来过一回，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一个少年，往哪儿一坐，让他暗无天日血腥暴力的十八层地狱都瞬间清辉笼罩暖风徐徐。太华长得真是赏心悦目，一双眼睛嫩得很，润得很，见什么都好奇新鲜。在咸阴眼里，尧光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大尾巴狼，脾气暴躁，满嘴鬼话，没脸没皮！他常嫌鄙得跟他翻白眼，然而太华在看他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神情专注又仰慕。他那时候是真担心，把这么一个满嘴放炮的家伙当崇拜对象，迟早有天要长歪！
后来他去公子山，太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素衣净袍，清心寡欲，性子依旧温和矜持，眼睛纤尘不染，反应慢，没脾气，见谁都微笑，可那笑，没光，冷冷清清的，看似亲和，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不上他的心。
他摸了摸耳朵，桃花耳在烛光里鲜艳浓郁，灼灼芳华，“你们的往事，不用说了，从你进了那竹屋开始说。”
尧光也觉得扯远了，听了他的提点，道:“我和太华在那间竹屋里度过过一段美好时光，所以见到竹屋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想，可能那竹屋也还记得太华，所以妖兽没有伤他，小狐狸说，他是戴了桌子上的神指令——也就是这个。”他把手上的神指令给尧光看:“戴上之后，他才进到另外一个境界。我猜测，我们进去之后，可能是因为我戴着太华…也就是我的神指令，所以自动便进入了太华所在的境界。太华进去之后，听见了另外一个少年说话的声音，起初，我们都以为是妖祟作怪，直到后来，太华和他交流时，说起许多往事，开天，大战，三军…还有我的名字，尧光，我才察觉，他不是在和妖祟说话，而是……再和他自己对话。他在和三千年前的自己对话，真他娘的诡异！”
“和自己对话？”咸阴感到后背一阵凉，“他说了什么？他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对话吗？”
尧光叹气摇头:“起初应该是不知道，最后…可能知道了。起初，他说的很少，只是听，后来…后来他开始鼓励和肯定的说，他说，妖魔该除，尧光该死，天地的时间秩序，该平等统一。”他闭上眼睛，“他说的，和当初事情的发展，完全吻合。太华先是打败了我，杀死了我，然后开天落山，天地相接，秩序统一，我轮回，他失忆……”
细思极恐，咸阴也觉得此事蹊跷古怪得很，不过作为旁观者，他更容易想得明白:“这件事，我认为你没必要深究，过去的太华也好，现在的太华也好，总归开天落山的是同一个人，造就历史的都是他，他支持当初的自己，只能说明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如果再来一回，他还是会坚持当日的选择，这也是无可非议的嘛！”
“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尧光捂住抽痛的心口:“那就是说，他也不后悔杀了我，再来一回，他还是会选择让我死？”
“你那是罪有应得！”咸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撞断他的伤春悲秋，“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跟老婆子一样斤斤计较！”
尧光喝酒:“我是挺纠结郁闷的！当时抱着魂飞魄散必死的心去做那事儿，什么都无所谓，不怕受人憎恨谴责，也不怕那小子恨我，嘿！说实话，我看他在战场上统领三军打仗，受万人敬仰，心里还挺得意的，无限欣慰，他一枪捅死我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圆满得不得了！嘿嘿，好像不是被人捅了一枪，而是被他紧紧抱住了一样……”说着不好意思了，偷偷瞅了一眼咸阴，见他没大在意，摸了摸鼻子，继续道:“那时候真是太累了，累到一闭眼就能倒下去，魂魄都聚不到一块儿了，开天真他妈不是人人都能干的事儿，其实站在诸神台开九重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成功了，不仅是我没了力气，还有……我猜得到，九重天要站在灵山山顶才能打开，可那是他的家，我怎么忍心毁掉……”
他不知是得意还是自嘲的笑，尧光拎着酒瓶子玩儿，他原来酒量相当好，能喝倒整个营的混小子，可惜现在这具身体不行，嫩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喝两口就发晕，两只眼睛都看不到一处去，满肚子啰嗦往外蹦，真他奶奶的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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