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热成像仪卡进机匣顶部的战术导轨。
戴着一只眼罩的大汉从柜台后直起身时，萧琢文已将组装好的M61拍在桌面上。
“八百英尺的远狙还要改减速器？”萧琢文长腿触地，另一只脚搭在高脚椅的橫圈上，视线随着椅凳左右旋慌，房间内的所有摆设装置顷刻间熟记于心：“预设好的围猎都无法得手，就算改了减速器，近战拼枪也是去送菜。”
大汉拿起M61试了试，红点在萧琢文的眉心闪现，又移至远处的标靶中心。
□□遮掩下，轻微破空声划过耳畔。
十圈内心应声洞裂，标靶摔落在地。
“不错！”大汉赞了一声，收好M61，晦涩难明的目光隔着墨镜落在萧琢文身上：“不是每个狙击手都能百发百中，七零的战绩至今无人超越。可惜，他当年隐退得太早了。”
黑色皮手套在鼻梁上擦了擦，萧琢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另一只手指轻点吧台，道：“我之前托你办的身份证明，办好了吗？”
奇怪地看了萧琢文一眼，大汉道：“办好了，回头你把照片贴上去就好。”他说着，又弯腰在柜台后一阵翻找，从黑丝绒木盒里取出两张身份证明。
“你这是打算回归了？和新搭档一起？”
“道上规矩，收钱办事，多做少问。”
吊灯洒下的暖橙色消融于黑风衣与口罩，连头发都干净利落地收拢于鸭舌帽。萧琢文停下敲点吧台，修长的食指中指分开，摁住身份证明划过来，看不清他手指如何动作，就像顶尖魔术师的随性表演，两张身份证明纷纷‘起立’，一前一后滚过指缝，在手背轻轻一触弹进衣袖里。
就在萧琢文转身离开的刹那，男人藏在柜台后的双手悄悄抬起，M61的枪口探出一线杀机。
然而，变故乍起——
吊灯突然颤动了一下，顷刻间光线游移，墙影乱舞。
萧琢文左手一挥，衣袖处寒光一现，金属撞击声炸在头顶，受到撞击的吊灯剧烈晃动，灯泡倒向大汉的瞬间光线尽数刺进眼球。
灯泡又倒向另一侧，灯盖挡住光线，屋子暗了一瞬。
一明一暗间，萧琢文已不见了身影。
大汉使劲眨眨刺痛的双目，在墙上发现一只飞刀钉死的蛾子。
一股迟来的后怕雪崩而至，僵硬的手指根本扣不动扳机，发不出去的子弹射速再高也无用。大汉怅然叹息一声，收回□□，失笑自语：“看来刀锋不会因为归鞘而生锈。可惜，这世上不缺找你索命的人，你又能躲到几时？”
外观不起眼的摩托停在树下，萧琢文跨上自己久违的老伙伴，枝叶割碎的阳光稀稀落落淋了满身。
皮手套轻轻擦过身份证明上一片空白的照片栏，停在名字前。
‘萧恒’。
他对着阳光细细端详这平平无奇的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能在青天白日下生出花来。许久，才郑重收好证件，摩托狂傲地哼了一声，重重喷出一口浊气，风驰电掣直冲出去，将两侧风景都拉成一片不甚重要的虚影。
两日后萧琢文回归，楚桓并没有问他去哪里做什么。哪怕萧琢文请假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楚桓也没有多问。
“欢迎回来。”
成为一句楚桓最常对萧琢文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不回来呢？”萧琢文问他。
楚桓笑道：“那你一定记得与我告别，否则我会以为你回不来，一直一直找你。”
不回来与回不来，是两种局面。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眼角，时光荏苒，人与景却从未变。
那时萧琢文的雇主还是楚承志，合约到期那天，他灌醉自己，揣着三分糊涂七分明白闯进楚桓的画室。
少年时期的楚桓坐在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在他眼角洒下细碎光点。他微微偏了偏头，既不问萧琢文为何买醉，也不问他怎么跑来自己的画室，只是停下手中的画笔，将心神从一件事移至一个人。
“小鬼……我以前说我很贵，那是框你的。”
彼时七零的名头尚未完全淡出，世间解决不了的仇怨憎恶全仰赖他。未识字先认枪，不通情理已断人命。在成为萧琢文前，七零就是食人邪念长大的恶鬼。
他手里攥着多少人命，身价就有多贵。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修罗道与人间道便是如此极端。
可是现在，这种贵竟成为负累。
萧琢文屈膝坐在地上，一只手扒拉着画架旁的颜料盘，将那五彩斑斓的碟子旋来转去，轻声道：“月薪一万的工作，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若是同行听见这句话，怕不得吓吐两升血。如果月薪一万就能请得动七零，那每个月死于仇杀的人恐怕不计其数。
“月薪一万？”楚桓愣了一下。
萧琢文猛然抬头，睁大眼睛：“一万也不行？那……”他一咬牙，扭头道：“五千是底线了。”
“五千？”楚桓眨了眨眼睛。
青年一下子站起身，风衣下摆差点儿掀翻颜料盘。
“楚桓！你一天到晚画画，画展都办了不少，一个月五千都拿不出来！？”
见楚桓不说话，萧琢文一口气梗在心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后牙槽恶狠狠摩擦咬合，腮帮子和额角青筋一起鼓动。
“两千……已经是极限了。你这家伙，好歹给我留点尊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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