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可以出去吗？！”我喜出望外，甚至一下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专业是天，在这个时候没什么比学习更重要，等熬过这段日子，考完艺考再考完高考之后就可以解放了，可一帮十八/九岁正值青春的大小伙子每天被关在机构里面学习，周围的同学们还一个比一个更拼命，即使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了也不敢有片刻松懈，可一张弓如果长久保持着绷紧状态的话，弦也是会累的，稍有不慎甚至还有断裂的风险。
校长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我喊的太大声，一时间食堂里坐着的同学纷纷抬起头来，目光热切，像是集中营里的囚犯意外得到了放风机会。
彭源，也就是彭某，我这回终于记得他的名字了，他坐的位置离我们不远，此时目光在校长手上的那张紫色纸币上转了一圈，语气戏谑：“校长你这是受贿啊？”然后他长叹一声，假模假样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早知道校长你五块钱就可以收买，我......”他说着说着还抽泣一声，像是伤心到了极点，终于说不下去了一样。
关山重戳戳我，在我耳边小声感叹：“原来你们播音班的戏也这么多？”
不是，这是彭某个人行为，跟我们班没关系的啊！你不要搞专业歧视我跟你讲，我们很正经的！
我连连摆手拼命否认，誓要跟彭源此人划清界限。
“行了行了。”校长一脸不忍直视，“新的一年要到了，大家这段日子也挺不容易的，你们的进步我们当老师的也都看在眼里，大家都很棒。今天破个例，但是门打开了之后大家不要乱跑，就在机构前面的空地上转转，毕竟太晚了也不太安全，你们看行吗？”
校长摆出了一副跟我们商量的架势。虽然活动范围有点小，但至少是出去了，大家对此都没什么意见，于是成功达成了一致。
“辉光”的玻璃大门打开，一群小囚犯们探头探脑，然后钻了出去。
我们四人组倒是不太着急，趁着大家一股脑往门外窜的当，我们慢吞吞地吃完了饭，然后回房间洗了个澡，洗的干干净净了才裹上羽绒服往外面走。
北京冬日的夜晚已经很冷了，风刮在脸上的感觉像是被刀片亲吻。机构里面有暖气，此刻长开了门，把外面一小片区域都烘得暖乎乎的。
机构里一大群人都挤在这块取暖，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像是聚众取暖的小鹌鹑，虽说一个个都冻得够呛，但谁也不愿意提早回去。
已经十点多了，我跟关山重带着围巾，再加上刚洗了澡，浑身上下还带着热气儿，没觉得太冷，于是干脆在“辉光”门口的台阶坐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邹元思和戚臻刚还跟我们在一块，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看了一圈没找到人，本来想起身去找他们，但关山重把我拦住，说反正这么大人了也不会丢。
我一想也是，“辉光”前台的小姐姐还站在那儿虎视眈眈，老师们也都看着在，这两个人也跑不远，干脆随他们去了。
旁边的台阶上还坐了个女生，个子小小的，说话带南方口音，看着挺面熟，应该是播音班的，但我不大熟，便也没去打招呼。
北京的天空黑沉，看不见星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轮月亮。我指着它跟关山重说北京雾霾真的好严重，你看月亮都只露出个影子。
关山重抬头看了一下，伸手给我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说或许月亮也带围巾呢？
我笑出了声。
关山重经常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浪漫，我上有幼儿园那会儿干过蠢事，举着个装满了水的碗神神秘秘地跟关山重说我抓住了月亮，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月亮不见了。
刚抓到手的月亮被我搞丢了，我特委屈，躲在小角落里就开始哭，因为觉得太丢脸了，还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
干爸上班去了，干妈在做饭，谁都没发现我，最后是关山重举着个橘子来找我的时候才在墙角把我逮住的。他那会儿也没比我大多少，但已经读了不少书了，对事情的真相一清二楚，可他只是把橘子放在一边，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给我找了张纸巾擦眼泪，说越越弟弟，月亮只是去睡觉了，晚上等它睡醒了就会出来的。
我抱着我的小碗吧嗒吧嗒掉眼泪，抽抽噎噎地问他真的吗？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把我的碗从怀里抽出来，放到窗子边上，又找了张纸巾给我，让我把它对折住盖在上面，说是给月亮准备的小被子。
到了晚上，他牵着我的手走过去，让我掀开纸巾，月亮乖乖躺在我的碗里面，他说弟弟你看，月亮睡醒啦！
这导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背古诗都存在障碍。诗里说月亮这个意向代表着离别愁绪，可我一想到月亮只觉得温暖。
关山重偏过头来问我说我笑什么，我说想到小时候的事了，他点点头，问是不是抓月亮。
我说是啊，你还记得？
他说我那会儿担心坏了，怕你揪着这个不放，还去问了我妈说弟弟要是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怎么办。
我：……
突然得知自己小时候干过的蠢事大人心里面门儿清，这对我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我愣了一下，最终好奇心盖过了羞耻心占了上风：“干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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