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把车留在了机场，谈慎走之前说会有人来处理，他不必管。
即使知道谈慎现在入职瀚海，管理了好几年的公司，行事作风不同于常人，但他还是无法将谈慎和谈振鸿那样的人归为一类。或许是他潜意识的偏袒吧，认为就算谈慎突然放弃了梦想，也不会沾上物欲横流的气味。
他从机场打车回去，下车的一刹那，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像是有人从某个地方看着自己，他几乎能感受到视线中的不怀好意。这次他依旧顺着直觉的方向看去，马路对面只有来往行人，并没有人驻足看向这边。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小半年了。
宋轻言搬过一次家，却仍然没有摆脱这种无处不在的窥视。他最开始还怀疑过是谈慎，然而又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谈慎应该不会故意让他感到害怕。
他想不出是谁了。除非七年前那场火灾从未熄灭过，留下一点火星一直烧到了今天。
好在这些人从未出现在他面前，也没有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宋轻言进入小区之后，那双视线就在顷刻间消失了。他已经习惯，自若地上了楼，回到家里之后才不安地停下来。
父母的死一直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虽然他竭力遗忘，把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但父母意外去世是一件不可磨灭的事实。
成年之后他也渐渐猜出当年是怎么一回事，但事情真相早已消散在时间里。父母从他小时候起就有意把他与那个圈子隔开，宋轻言不了解内情，也没有能力查清真相。无论如何，他的父母已经死在了七年前的那场事故里。
宋轻言打开玄关的灯，对着空荡荡的地面出了会儿神。谈慎已经走了，但气息似乎还留在空中。被对方拥抱过的地方残留着触感，颈侧的牙印也还痛着。
他不想把谈慎牵扯进这件事里，谈慎已经够辛苦了，他只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过得很好。
即使被谈慎重新找到，生活也还是得继续。
宋轻言的生活像一方毫无波澜的池塘，天地就那么大，也没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每天一到三场心理咨询，早上出门，回来的时候去超市买些菜，自己做饭。晚上看会儿专业案例，或者一个人放映电影，在柔和的投影光里缓缓入睡。
如果不是出门和回家时的那双视线，他会恍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平静幸福的。
周末，宋轻言没有工作安排。这周六也像往常一样，晚上约了姜赫吃饭，聊聊专业上的事情。
临走前他叫住对方，有些抱歉，“谈慎的事情就再麻烦你一次了，你也知道，他情绪不太稳定，但没什么恶意。”
姜赫正准备去取车，闻言停下脚步，对他笑了笑，“没关系，你好不容易让我帮个忙，我能不帮好吗？”
宋轻言怔愣片刻，回想了一下，确实像姜赫说的这样，他基本没有开口找对方帮过忙，即使是朋友。
“看到你终于有在乎的事情，我还挺开心的，毕竟真实的情绪藏久了不利于身心健康。”姜医生一副欣慰的样子，话里有话。
他半开玩笑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真实？”
没想到姜赫还真点了点头，“是啊，很少见你真正喜欢和讨厌什么，虽然装得挺像。”
宋轻言叹了口气，“你是精神科医生，不是会读心术的神棍。”
他以为自己没有破绽，装得对谁都有耐心，装到他自己都相信了。从大学起就有很多人说他性格好，说他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结果还是露了馅。
“其实无所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天。”姜赫耸耸肩，“本神棍走了，晚上还有一场约会。”
宋轻言发自内心笑了笑，“祝您百年好合。”
“谢谢您。”姜医生挥了挥手，大步流星离开了。
宋轻言心里轻松不少，或许是因为刚才姜赫那句话——谈慎是他真正在乎的事情。躲了七年，他不得不承认，从哪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都是真的。
他取车回家，开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家里没牛奶了，只好在一家便利店附近停下。这里离他家很近，然而是一条小路，天黑之后人烟稀少，便利店刚好开在路口繁华与僻静的交界处。
宋轻言没多想，买了一大盒牛奶之后从便利店门口出来。手中握着的手机突然亮起，他下意识给进店的人让了让路，为了不挡住门口，往一旁走了几步。
四周无人，路灯有些暗，他站在阴影里。点开手机屏幕之后，却发现不过是一条垃圾推送。
划掉推送，顺势点开微信，通讯录那里多了一个红点。有人请求添加，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谈慎。头像是风景照，不知道在哪里拍的一尊巨大的大理石雕像，看背景似乎是欧洲。
宋轻言随手点了同意，想了想，给对方发了一个柴犬表情包，他常用来问好。
谈慎没回，他审视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个表情包太过幼稚，很想撤回。然而指尖还没落下去，他就听见了迎面风声。
肚子上挨了一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上半身脱力，手机飞了出去，他也往后踉跄几步。借着昏黄灯光他抬头看向那人的脸，是刚刚和他擦肩进了便利店的那个人。
然而不等他看清，那人又上前来，抓住他肩膀，右手再次握拳朝他腹部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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