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谈慎的眼睛。他揪住对方衣角，费力站起来，然后跌跌撞撞扑进谈慎怀里。
“我要回家……回家……”
一双手揽住他的肩背，顺着脊骨一下下抚着，像是在安慰闹脾气的小动物。
侯方同追了出来，刚过拐角就被眼前画面吓得停住脚步。
完蛋，把人家长都招来了。胡泽凯干的是人事吗，哪儿有那样表白的，要是让宋轻言他哥知道了不得直接两拳头上去。
谈慎也看见他了，但是没有把怀里人放开的意思，朝他招了招手。
侯方同挪过去，腆着脸问好：“谈哥好，你来接轻言回家啊。”
谈慎声音压得很低，怕吵到安静下来的宋轻言，问道：“他喝的什么，喝了多少？”
“洋酒，”侯方同也搞不懂那酒叫什么名字，都是他一个朋友点的，“就喝了一杯。”
“多大一杯？”谈慎问。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想了想又划得大了一圈，然后巴巴望过去。
谈慎倒没多说什么，只皱眉道：“你还没成年吧？悠着点，别喝出事了，我先带宋轻言回家。”
侯方同连连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主动交代胡泽凯那破事，他直觉宋轻言不想谈慎知道。
“谈哥慢走，”他指了指呢喃不清的宋轻言，“对不起啊，是我没看好。”
“没事，你回去吧。”
谈慎抱着宋轻言转身，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头道：“生日快乐啊。”
侯方同一愣，谢谢两个字跟连珠炮似的吐出来，呆呆看着谈慎半搂着宋轻言往外走。
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两人姿势过于亲密，倒看不出兄弟的样子。
谈慎把人带进电梯，怀里的人还在喃喃着要回家。他看着电梯下行的数字，心里有些烦躁。
他上午接到王老的电话，说工作室有了眉目。有人愿意出资，但前提是这家工作室不能是空荡荡一个壳子，得有内容。意思就是得有人，有能力。
谈慎说自己就满足条件，但那人不满意，得奖经历、展出经历、接单经历都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工作室得是一个团队。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好的，但也把他计划中最不愿做的事情强制提上日程——他得招揽人，得和人打交道。
谈慎本来想把这个好消息连同烦恼一起说给宋轻言听，告诉他自己的生活在逐渐坚固起来。
然后就收到了宋轻言要晚些回家的短信。
他立刻赶到楼下，守了一个小时。这六十分钟里他无数次想要冲上去把人拉走，又无数次按捺下内心的狂躁。
宋轻言怎么能和刚认识一年的同学去那种地方呢，说不定还会有陌生人在场，谁知道那些人是好是坏。
脱离了自己目之所及的范围，一切未知都是危险信号。
楼层一点点下降，烦躁感也越来越重。
刚刚冲上楼时他几乎忍不住暴力欲. 望，想要把带宋轻言来这儿的人、灌他酒的人都揍一顿。他甚至想给宋轻言一顿教训。但听到电话里对方委屈地控诉自己，他又突然无力下来，像是什么也做不了。
宋轻言醉得不轻，无意识露出的后颈被电梯灯光染上一层青涩暖意。他能够感觉到宋轻言越来越依赖自己，外在的透明玻璃罩碎掉了，里面的人以最脆弱的姿态向他展示着。
电梯门打开，谈慎把人带到室外。空气瞬间通畅许多，宋轻言感受到夜风袭来，浑浑噩噩抬起了脑袋。但显然语言功能被酒精麻痹不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道：“我们马上就打车回家。”
宋轻言神情嫌恶：“不……我想吐。”
晚上九点半，城市灯火通明，路人来来往往。
谈慎叹了口气，把人双脚离地抱到一旁的台阶上，然后转身背对着宋轻言。
“跳上来……算了你也跳不动，爬上来，搂住我脖子。”
宋轻言迷迷糊糊照做了，但某方面意识过剩，神经异常活跃，所以还是双腿发力蹦了上去。
“操……”谈慎被撞得以趔趄，手忙脚乱把宋轻言的腿勾住，往上提了提。
宋轻言把脑袋枕在他右边肩膀上，嘿嘿傻笑两声。
谈慎毫不在乎路人异样的目光，只是右边耳朵被呼出的气弄得有些发烫。
“不会喝酒为什么还要喝？”他声音里透着不悦。
宋轻言垂眼看着他的下巴，愣愣道：“谈慎，我想夸你。”
还真是鸡同鸭讲。谈慎耐着性子问他：“我做什么善事了，你要夸我？”
宋轻言在他肩窝里摇摇头，“因为我都没看见别人夸过你，谈振鸿没有，你朋友也没有……不对，我还没有见过你朋友。但是你真的很好，没有人比你好了。”
背上被温暖包裹，谈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宋轻言说错了，自己只是个挣扎在泥沼中的无用之人，这个少年才是他的皎皎明月光。
自己二十年来欠缺的所有爱，宋轻言都轻易拥有过。虽然少年现在孤身一人，但曾经的光亮会留下一辈子的余温，而他只不过是个窃取温度的小偷。
谈慎久久沉默，宋轻言却并不在意，轻声问道：“你累不累啊？”
“不累。”他说着又把人往上掂了掂。
“在你背上我就不想吐了。”宋轻言又傻笑两声，“我刚刚认识了一个人，他好奇怪……但是好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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