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地理老师刚说完下课，教室里就乱糟糟一片。宋轻言正收拾东西，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同班同学丁玮提了个空瘪的书包，冲他低声说：“老吴叫你去教务楼搬东西。”
丁玮是他们班的刺儿头，平时和他也没什么往来。
宋轻言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好像是什么试卷，我也不清楚，他让你快点去。”丁玮很是不耐烦，说完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扭头就走。
老吴是他们班主任兼历史老师，宋轻言又刚好是课代表，经常去教务楼领资料。
即使不清楚老吴为什么让丁玮传话，他还是决定跑这一趟。
从高二楼到教务楼有一条近路，穿过他们学校的小树林，安静又隐蔽。
宋轻言没带书包，沿着石板路，踩着地上稀疏的落叶，就为了听那偶尔一声脆响。在小树林里低着头走了一段之后，他察觉到前方有人，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已经离开的丁玮。
他下意识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丁玮朝他走了几步，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这不是在等你吗，有事忘了问你。”
宋轻言没那么傻，停住脚步，甚至往后撤了半步，警惕道：“你说。”
“好啊，”丁玮眼睛一眯，“你爸妈是怎么死的，怎么你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他整个人一僵，愣神的瞬间对方已经扑过来，抡圆了朝他脸上奋力挥拳。
宋轻言右脸狠狠挨了一下，从嘴角到颧骨火辣辣一片，神智也因此清醒过来。嘴里被磕了出血，他把血腥味咽下去，身体被打偏，眼睛却死死盯着丁玮。
丁玮人高马大，壮实得不像一个高二学生。刚刚那一拳带来的满足感被宋轻言的眼神驱散，他骂了回去：“嫌下手太轻就直说，老子最看不惯你那副假清高的样子，瞪你大爷！”
说着甩了甩手臂，琢磨着在这张脸上多挂几道彩。对准了左脸挥拳下去，却被躲开了，擦着耳际掠过。
惯性让宋轻言往后踉跄退了两步，好在撑了一下树干才没摔倒。
“你从哪儿听说的？”他甚至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是比往常的样子冷漠了许多。
丁玮嗤笑一声：“你爸妈上新闻了你不知道？你去找电视台啊，顺便让他们帮你登个告示，看有没有哪家孤儿院愿意收留你。”
要不是他无意中看到那条旧新闻，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机会来收拾宋轻言。就算新闻报道里用的是化名，但姓总是真的，加上对方三个月前请了长假，他几乎敢确定报道里的就是宋轻言父母。
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本就只打算让宋轻言尝点苦头，见对方此刻狼狈不堪便想收手离开。这里虽然偏僻，但高三的还没放学，他怕会有人经过这里。
“你以后老实点，再敢和田向彤争竞赛名额就不是两拳头这么简单了。”丁玮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说完转身就走。
宋轻言却站直了身体，对着背影冷冷道：“你别走。”
“哟，小少爷不服……”
丁玮说着半转过身，却瞥见人影快步走过来，对准了他的肚子飞起一脚。他一屁股摔在地上时还在分神想着，从来没见过这小少爷动手，没想到劲这么大，他怀疑自己脾肾肝胆都破了。
“操……”丁玮有气无力骂了一声，竟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宋轻言走了过来，嘴角的血衬得他皮肤愈发惨白。他几乎没在人前生过气，所以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没有脾气。看他不顺眼的那些人又隐约听说过他的家庭情况，也都不来招惹。
他自认为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学生，何至于触了别人的霉头，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恐怕是只落难凤凰。
“就算我是个孤儿，也比你爹娘不教养来的好。”宋轻言一开口嘴角就牵扯着痛，但说出来之后他心里畅快许多。
丁玮被气得不轻，恶狠狠地笑了一声：“养了你十多年，命都没了，谁比谁好啊？”
宋轻言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他不想和这人多言，更不可能把伤口摊开任人嘲弄，他只希望这人能闭嘴。
他退了两步，语气很冷静：“你没资格要求我，就算是田向彤本人也不能，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别来找我麻烦。”
丁玮骂人的话突然卡在嗓子眼，宋轻言察觉到他神情不对，猛然回过头，看见了教导主任。
*
丁玮的家长先赶到了学校，宋轻言就算再怎么冷静，也没有经历过两个陌生成年人的混合刁难。
“主任！你看看这个学生，打了人还死不道歉，我们家小玮都走不动路了，他一句话都不说！”丁玮他母亲指着宋轻言鼻子，眼睛却看向教导处主任。丁玮他爸虽然没怎么开过口，却一直用阴沉沉的目光审视着他。
然而宋轻言岿然不动，就是不肯说话。主任看着丁玮瘫在教导处办公室的沙发上，也无可奈何，问宋轻言：“你叔叔什么时候能过来？”
“他不过来，您还是让他们先把丁玮送去检查吧。”他刚才其实根本没联系谈叔叔，然而又必须叫家长，他只好用主任的手机给另外一个人发了短信。
但那个人过不过来就说不准了。
中年女人气得妆都变形了，差点没忍住冲上来。丁玮他爸拦了一下，义正辞严地对宋轻言说：“你打了人是一定要负责任的，如果你不愿意私下解决，我随时可以打电话报警。你还年轻，但是一定要想清楚，是公开道歉接受处分，还是在警局留档，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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