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寻心知道朱琉的死因，知道他修炼过《暗香》。他事事都知晓，事事都有打算。
云卿接受审判那日，他心知肚明真相，依旧为了牵制朱琉，替他把云卿送入了蚀骨洞。
——这是威胁之一。
他可以送走一个云卿，就可以送走他身边更多的人。他舍不得亲自动手伤害朱琉，便亲手伤害朱琉身边的每个人，叫他坐立难安，乖乖收敛。
谁知朱琉早料到自己会死，破釜沉舟，同他磕到了底。
孟寻心指尖摩挲着椅把，面上依旧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不要告诉孤，你们过来只是为了同孤谈天说地，回忆过往。”
他的语调极缓慢，每一字都是重音，连在一起听不出喜怒，猜不透含义。
这是天帝最擅长的把戏，永远模棱两可，绝不给予尖锐痛击。
可惜珑夜根本毫不畏惧。
“朱琉已故，其徇私枉法，本罪当万死。虽身殒多年，罪孽却无法洗清。延续至今，受害者只增不减。”
珑夜按捺住不畅的呼吸，于台前朗声念道，声线平和。昭示着他的心已如磐石，天下再无人，无事能撼动分毫。
“朱琉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臣愿——以死谢罪。”
孟寻心一字不落听完，审视的目光淡下，玩味道：“请死？你是想让我仿照凡人那般，赐你鸩酒，或是白绫？”
语气过于满不在乎，珑夜低垂着头，细细感受传遍上下的心惊肉跳。那是孟寻心久居高位，自然而然释放的威压。
他敲击扶手，总算舍得看云卿一眼：“那你身边这个罪不容诛的逃犯，又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此？”
孟寻心开怀道：“洞主不听我的话，私自瞒下你已离开的消息，派下心腹去追捕，仍被你逃走。你好大的本事啊，云卿仙子。”
“你做了什么，能收买我的**主？让他先放过你，又放过那个凡人？”
面对他肆无忌惮的笑容，云卿不卑不亢，紧盯锃亮地面：“不知臣何罪之有？”
孟寻心收了笑，大踏步下台，跨至他身前。
猝不及防一抬手，鹰爪般钳制住云卿的脖颈，紧掐掌下颌骨。
云卿忍受着疼痛，被迫抬起头，如同探视死物。双手垂下，刻意不去挣扎。
原以为孟寻心会隐瞒真相，与他们周旋。然而试图撕破伪装的人才是他。
“你们有何企图，大胆直说便是。花神平日直言不讳，怎么今日这般吞吞吐吐。”
“想质问孤明知道此案有鬼，仍独断专行。抑或，想，造，反？”
孟寻心猛然松开手，轻松如扔开一块破布，并不正眼瞧他。
云卿咳嗽几声，紧咬牙关，吞下齿间腥咸，站直了身体，屹立不动。
孟寻心转过身，快步回到阶上：“比起灵力相击，还是肉搏合人心意。”
“难为你们今日演这出戏了。”
“精彩绝伦。”
孟寻心敷衍鼓了鼓掌，忽然仰起头，靠在椅背雕花上，咧开嘴角，旁若无人，无声笑得畅快。
他在眼前二人冷然注目下，朝屏风后面努努嘴，邀请道：“战神不如出来与我们一同聊聊天，躲在后头这么久，也累了吧。”
屏风上逐渐映出道浅淡痕迹，而后传来甲胄摩擦相撞的声响。身披银甲的战神大步走至孟寻心身侧，面目疏朗，坦然自若。就像一名护卫，甘心对孟寻心俯首称臣。
珑夜的视线自那道挺拔身影出现，便死死衔住他，眉尾禁不住断续抽搐起来。
孟寻心暗中打量他的变化，愈发舒畅。自顾自看着梁岐，说道：“你身为天界左膀右臂，替孤瞧瞧看，这二人该如何处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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