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止艾烦燥的扯松了领带，推开了阳台的门。
微凉的秋风迎面而来，吹散了衣衫上些许奢靡气息。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和烟盒，轻车熟路的打开药瓶，却在看到明显减少的各色药物后愣了一下。
魏止艾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他已经开始缩减药量了。
他咽下药物，皱着眉头用牙咬开烟盒的封条，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双手却哆哆嗦嗦的点不着打火机。
一只素净修长的手拿着打火机递过来，弱小的烛火在风中跳动。
魏止艾愣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那人海棠花样式的袖扣，俯身借火点着了烟。
橘红色的火光在昏暗中如同萤火，魏止艾慵懒的趴在阳台围栏上，低头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烟雾缭绕和星星火光中，他不安分垂下来的头发和半敛散漫的眼眸显得他愈发颓唐。
魏止艾用右手弹了弹烟灰，主动开口道：“华苑你盯了我一晚上了，有事说事。”
华苑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微卷的长发扎在脑后，衬衣骚气的开了三个扣子，白色修身西服左领别着一朵做工精致的鎏金红色海棠花。
他两手抄兜吊儿郎当的斜靠在栏杆上，细细的打量着魏止艾右手的佛珠手链，突然笑了。
“你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华苑抢过魏止艾的烟，娴熟的给自己点了一根，“草。你还抽劲儿这么大的烟？你这烟瘾比你药瘾严重多了啊。”
魏止艾微微变了脸色，冷声道：“我已经在控制了。”
华苑看他不是在玩笑，哥俩好的凑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揉乱了他头发。
“别放在心上，哥就随口一说。”华苑把头靠在魏止艾肩膀上，“你愿意自己走出来就好，我实在是见不得你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华苑弹了下魏止艾的脖颈上微微露出的吻痕，揶揄道：“你那个小子把周仲庭的人手收拾得干净，如今他们都不太敢轻举妄动。”
魏止艾嘲讽笑道：“不包括你吧？还有你华先生不敢干的？”
华苑挑眉，同样嘲讽道：“赌场还不是你帮我赢的？许先生？”
“赌博游戏都是有数学模型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不懂数学还去赌博。”魏止艾一听他说“许先生”就有些烦燥，“我帮你赢赌场，是为了让你保着谢衿生的命。谁让你搞出来一个傻了吧唧的‘许先生’的？”
“你就适合搞研究，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门道。”华苑哭笑不得，给了他脑门一巴掌，“我亲自给你整了个假身份，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魏止艾白了他一眼，闷声抽烟去了。
华苑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那个老商业街拆迁有点儿猫腻，孙安诚就是叫人当枪使了，周仲庭和简言也……你也注意着点儿。”
魏止艾抬头望向茂密的墨色森林，吐出的烟雾急速被风吹散。
“我只研究精神病犯罪。”魏止艾又把烟放回嘴里，“我不管经济犯罪。”
华苑笑出声来：“止艾，有些事，你自己说了不算的。”
魏止艾愣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当真不明白？”华苑挑眉，“老商业街荒废多少年了，为什么现在拆迁？陆百舸的案子正在风口浪尖上，现在动土是为了什么？警方为了保护当年实验品的生命安全，不够权限根本看不了资料，‘信使’怎么知道你和周家还有宋端清夫妇的关系？”
华苑见魏止艾变了脸色，心里明白他知道了，却还是继续说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信使’在搞鬼！如果不是有黑警，就只有一种可能——”
“仇春衫的幕后资助人。”魏止艾脸色发白，“‘信使’和当年的幕后资助人同流合污。”
华苑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暗潮汹涌，而你身处其中。”华苑灭了烟，从西服口袋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他，“陈年旧恨是要用命来伸冤的，谢衿生当这个组长的时候，估计早就有了事半身死的觉悟。”
魏止艾手一抖，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微弱的火星在无边夜色中苟延残喘。
华苑强势的把身份证塞到魏止艾手里，目光沉沉道：“我给你一条金蝉脱壳的退路，止艾，审时度势，该退就退。”
他们脚下是如波浪般涌动起伏的茂密森林，头顶是深不可测的浩渺夜空，他们站在广阔的的天地间，只有长风不知疲惫的吹乱衣衫和发梢。
魏止艾低头，在隐约透来的光下看了一眼身份证。
许均信。
金蝉脱壳。
逃离这一切，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魏止艾从此死去，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他向来孤身一人，失去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可惋惜的，而且一劳永逸，再也不用管任言和‘信使’。
唯一的不同，就是不会再有谢衿生。
从有他的世界销声匿迹。
或许只要魏止艾死了，这一切也就会停止了吧？
谢衿生是他见过最忠诚的人，这种人不该死的。
只是……如果没有谢衿生的话，他又有什么必要活着呢？
他全部的仇恨、爱意、信仰和忠诚。
都跟谢衿生不可分割。
他就是他，不管是“魏止艾”还是“许均信”，没了这些，他又有什么意义活着呢？
别离开我。
魏止艾突然听见谢衿生在他耳后颤抖出声。
他回头，只看见夜色苍茫。
可声音依旧不停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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