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萍歌低着头坐在审讯室里,头发杂乱的垂下来遮住大半脸庞,她手捧着纸杯,微微发抖。
刚才那个警官十分温柔亲切,但那双墨色的瞳眸过于锐利,似乎能将她每一个颤抖尽收眼底。
无处遁形。
蒋萍歌厌恶那个观察力强得吓人的警官。
于是被谢衿生逼迫的魏止艾推开门时,高度紧张的蒋萍歌失控的大吼道:“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根本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我死了丈夫还要被你们怀疑!我爱人死了啊!那是我爱人啊!”
身形单薄的魏止艾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像个言语不通的异乡人。
他茫然的看着她声嘶力竭,看着她疲惫的流着眼泪,看着她无力的软在椅子里捂着脸。
魏止艾别扭的念着谢衿生给他的词,生硬道:“宋端清活不了多久了,他是肺癌晚期。”
蒋萍歌动作一僵,抬眸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魏止艾有些烦燥,一字一顿道:“肺。癌。晚。期。”
审讯室外的顾净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小声道:“妈的还能再狠点儿吗!”
谢衿生捂着脸上的红印子,细细的打量着蒋萍歌的一举一动。
蒋萍歌手一抖,把桌子上的纸杯打翻了。
温热的水在桌子上蔓延开来,如瀑布般在边缘砸下,汹涌澎湃的开始,落地时却像是四溅的珠子,四分五裂又平平无奇。
激情易碎,覆水难收。
“他从来……他从来没说过……”蒋萍歌落下泪来,“端清从来没告诉我……”
魏止艾浑身不舒服,可怜兮兮的望向单向透视玻璃。
他只看到了两手扒在桌子上,扭头望向玻璃的自己的倒影。
审讯室外,顾净好笑道:“老大,魏教授这么一看,居然有点儿可爱。”
回头一看,谢衿生捂着嘴,早就红透了脸。
顾净:“……我求求你俩结婚吧。”
“那副星空画,我们在上面发现了被颜料涂抹的血迹。”魏止艾认命的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星空画后面是什么。”
魏止艾顿了一下,嘲讽念道:“他爱你。”
“……爱?”蒋萍歌无声的落下两行泪,“什么是爱?”
魏止艾哑口无言。
什么是爱?
是“想要”吗?
光影流转中,烟雾从那人淡色的双唇中飘荡而出,轻柔的亲吻那人眼角眉梢处恰到好处的笑意。
烟雾缭绕后,那人半敛的瞳眸像是供奉给神灵的黑曜石。
那人在熙攘人群中望了他一眼,审视的目光大胆且倨傲。
他见到了令他魂灵颤栗的火。
想要。
他想要他。
发了疯一样的想要。
拥有他的欲望海啸般裹挟他脆弱的魂灵。
这是爱吗?
他不明白。
魏止艾慌乱的看向笔记本,僵硬的念出最后一段话:“我是警方重案组的顾问,我叫魏止艾。如果你说实话,将由我带你去看星空画。”
蒋萍歌打了个寒噤。
审讯室外的谢衿生拍了拍顾净,低声道:“成了。告诉守在画室的兄弟,一会儿我和魏教授带蒋萍歌去画室。”
顾净立刻走远几步打电话去了。
“你叫……”蒋萍歌声音颤抖,“你叫……你叫什么?”
魏止艾敌意的望向她,开口道:“你不需要记住我,我无关紧要。”
蒋萍歌静静的打量着他,眸中竟有了些许悲悯。
“我不会杀了端清。”蒋萍歌落下两行泪,笑容有着尘埃落定的释怀,“至少不会杀了他以后活着离开。”
她的眼泪落在手上,在皮肤上划出一道弧线。
荀青崖一路跑进警局,冲进赵局办公室,两手撑在赵局桌子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你们让……让止艾当,当顾问?!”
赵局把面前的宗卷全部遮掩,严肃道:“这是止艾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荀青崖扯松了领带,梳在脑后的头发不安分的垂下来一缕,“他自毁倾向那么严重,你们还相信他自己的选择?!”
赵局波澜不惊的望向荀青崖,荀青崖再怎么火大,也被他那一眼看得没了脾气。
荀青崖抬手把头发理到脑后,微红了眼睛,颤抖道:“真的不行,赵叔,真的不行,他再受什么刺激真的会失控的,你不知道他病得多重……”
“我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挣扎了太久,再不给他一道光,他就回不来了。”赵局望着荀青崖,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救不了他。”
“……你根本就不知道!”荀青崖恼火的拍了桌子,“我犯了最弱智的错误!对自己的病人心生情愫,却只能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自己!我怎么想,我心里怎么难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赵秋名静默的望向荀青崖,深褐色的瞳眸有着独属于往事的悲愁与坚定。
“我当然知道。”赵秋名苦涩的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皱纹无奈的舒展,“我现在孤身一人……我以前不这样。”
荀青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再受刺激,我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该让你想起那件事,对不起。”荀青崖闭上了眼睛,落下两行泪。
眼泪落下之后还是眼泪。
星空之上还是星空。
星空画后面还是星空画。
只不过雪山变成了年迈的宋端清和蒋萍歌。
蒋萍歌戴着手铐,瑟缩的抬手抚上画中宋端清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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