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腕上传来的灼烧感，手掌画出的弧线，脖颈处传来的凉意，抚上他眉眼的粗糙指腹，被汗水打湿的发梢，英气的眉宇。
还有自己无声滑落的眼泪。
打火机的火苗悦动，被点燃的烟在昏暗中燃起橘红色的亮光。
空气中有逐渐平息的灼热。
“喂。”他学着那人的样子，倚靠在床头的抱枕上，“能不能给我一支？”
那人伸臂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递给他。
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转头跟那人借了个火。
暖橙色的火光中，那人低垂的眼眸有着异样的温柔。
那人用拇指擦去他眼角残余的眼泪。
他重新靠在抱枕上，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痴傻且自嘲的轻笑一声。
“你刚才哭了。”那人弹了弹烟灰，“为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回道：“这种事疼哭不是很正常吗？”
那人不依不饶道：“在那之前。”
他终于沉默。
“我不知道。”他眨了下眼睛，眼泪又落下来，睫毛潮湿的晃动，“过去的于事无补，未来的无法操控，剩下这现在，跟过去没什么两样，以后也不会变化，我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呢？”
反正他只能是一个人。
那人从他指缝间把烟抽走，指腹轻轻划过他嶙峋的骨节。
“你以后打算干什么？”他转移了话题，“总不能一辈子做个打架斗殴不务正业的流氓吧？”
那人辗灭自己的烟，不动声色的把问题抛回来：“我不会一直是个没出路的流氓，你呢？”
“等死呗。”他往被子里缩了缩，笑得没心没肺，“要是能养只猫就好了，听说猫养不熟，我死了它也不会难过的。”
那人支着头侧躺在他身旁，他不躲不避的打量起那人的眉眼。月色在窗帘的缝隙处探头探脑，那人眼角发梢沾染上清浅的月白光芒。
那人轻声问：“为什么不养一只？”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回道：“没有动物愿意靠近我，只要我靠近，就会见到由恐惧引起的敌意……人也一样。”
难以理解的，那人俯身过来亲吻他的耳廓。
他瑟缩躲开，抬眸，却坠入那人漆黑的瞳眸里。
那里面像是有神灵赏赐的火焰，炽热又干净。
那是他从来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人吻上他潮湿而温润的眼眸。
柔缓且绵长的吻，像个蛊惑人心的美梦。
“名字。”那人微微离开他的唇，“猫的名字？”
“收信人。”他微微气喘的望向那人，笑了，“我在等一个人的信，等了好久好久，图个吉利。”
那人扶住他后脑的手指收紧，问道：“那个人，是谁？”
他僵**一下，随即带着轻微的颤抖吻上那人的唇。
“谁也不是。”
太久了。
他在等一个结果，等来的是审判抑或是救赎，他都坦然接受。
可是他等不来啊。
他等了很久，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满心绝望，久到已经快要淡忘了光芒的模样。
久到日日夜夜都听见自己溃烂的声音。
那样炽热又干净的眼神，他抵抗不了。
食髓知味。
魏教授。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渗透进他的每一次呼吸，就连梦中也永远如影随形。
魏教授，你觉得你正常吗？
因为魏教授你和我是一样的啊。
我知道你心中每一个、每一个、每一个见不得人的血腥肮脏的念头。
止艾你根本没有负罪感，你恐惧的只有你自己。
冷漠和病态，才是你令人作呕的血肉骨髓。
你才是那个只想着赢的疯子！疯子！
魏止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的动作震落了床头和床边的几本书。
他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抓紧胸口被汗打湿的衣服，一手从床头的夹缝里摸出一把水果刀。
周遭一片漆黑，刀身在闹钟的荧光下闪着寒光。
魏止艾徒劳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疲惫的望向闹钟。
06：04
他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魏止艾大口的喘着粗气，厌烦的把水果刀扔了出去。
刀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像是铁链砸在地上的声音，激起记忆中某种血腥的回响。
止艾，这次是铁链，下次就只能打残你了。
那个摆脱不掉的黑影朝着他走过来。
魏止艾狼狈的滚下床，颤抖的打开加了三道锁的房门，冲进客厅打开了灯。
灯光大亮，莽撞的光明回归他不见天日的洞穴。
只是幻觉而已。
可他身处其中。
魏止艾靠在书架上，费力的平复着呼吸。
他对着紧闭的厚重窗帘颤抖道：“滚出去，滚出去……滚啊！”
戴着面具的黑影依旧站在书堆里看着他。
两个月啊。
叫什么？谢津？
醒醒吧止艾。
当他明白你，就会离开你。
魏止艾无力的跌坐在地，哆哆嗦嗦的从书架下摸出刀片，对着自己手臂狠狠的划了下去。
重复了太多次，以至于身体都习惯了这种刺痛。
他感到的只有血液流淌而出带来的解脱。
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肌肤，逐渐凝成溪流，缓慢而无声的流淌而出，在空中滑落出温柔的轨迹。
他还活着。
他还得活着。
黑影终于消失不见，他扔掉刀片，疲软无力的躺在地板上。
他看着自己淌着血的手臂，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空气沉重而粘稠的缓缓晃动，像个笨重的史前巨兽在盲目的挪动身躯。在近乎窒息的无形阻隔中，轻轻的传来一下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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