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良一面走，一面在心里打跟庭长谈话的腹稿，可等他走到周大风办公室门口却停住了。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正在争执，那是前脚刚从高志良办公室出来的赵天明。
赵天明“庭长，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是惠副的意见嘛！”
周大风听声音左右为难：“老赵啊，不是我反对指定主审人！毕竟计算机系统自动分案也执行很多年了嘛，分到谁就是谁，这是纪检组提出的杜绝司法腐败的办法。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是叫我难办嘛！你也知道卢副院长的脾气，出了名的公事公办！虽然惠副是常务，但现在分管刑事条线的毕竟是卢副院长，惠副不直接跟卢副提，叫我们指定，我们哪里敢去跟立案庭说。”
高志良调上来之前，惠媛从惠临川那里打听来不少中院刑一庭的情报。他知道周大风是个特别圆滑的老好人，他看起来似乎对分管院长卢皖言听计从，但其实也未必，日常为人处世还是尽量本着谁都不得罪的方针。至于赵天明，则是个喜欢见风使舵的马屁精，别看他在刑事条线，其实跟惠临川关系要更近一点。这人胆小愚蠢，坏事不敢做，好事又做不了，因为人品存疑，业务能力又很一般，所以惠临川也没打算重用他，大概只是把他放在刑庭，作为一个沟通渠道。
现在这情况，大概是惠临川打电话给赵天明做了什么指示，赵天明需要努力游说周大风才能办成，可周大风这老狐狸却怕程序上不好看，或者触怒顶头上司卢皖，有点不肯接招。
赵天明果然急起来：“刘雪松杀女大学生这个案子，在网上炒得沸反盈天，舆论环境也是我们办案过程当中需要考虑的因素嘛！现在卢副是没想到，只要周庭你提出来要指定这个案子的主审人，卢副院长肯定也是同意的。”
周大风忍不住笑起来：“老赵，惠副院长重视这个案子，要求我们慎重，我也是完全理解的！但你看现在这情况，案子已经由系统自动分到顾宗胤名下，又不是分到了刚进来的小青年手里！小顾是我们庭唯一的博士，业务向来拔尖，由他来审也很合适嘛！”
赵天明说：“就是博士才让人不放心啊，博士说到底就是写论文的，虽然调研能力强，实际工作经验却未必足，他毕竟独立办案才两年……”
周大风听他这样说，明显有些不痛快，话锋也尖锐起来：“那你说，这案子指定主审法官，我能指定给谁？指定给你？”
他原本是语带嘲讽，谁想赵天明却听不出他话里带话似的，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笑道：“庭长指定给我，那一定没问题！这种案子，我们中层干部也该勇挑重担嘛，不如这样，我来主审，庭长您亲自担任审判长？”
周大风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被这一手噎得不轻，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后退一步道：“不如这样，顾宗胤主审，我当审判长，你也参加合议庭！具体工作让小年轻去做，查回来什么都要跟合议庭汇报的嘛！我们两个一起把关，惠副院长总不至于还不放心。”
赵天明一时词穷，眼看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高志良猜想他大概很快就要从庭长办公室出来，看见自己站在门口偷听，实在大大地不妥，但此刻要避走又来不及了，干脆放重了脚步向前敲门：“周庭。”
周大风和赵天明立即噤了声。
周大风：“进来！哟，小高啊！正要找你，来，坐。”
他满脸是笑地招呼高志良坐下，一面朝赵天明使了个眼色，示意剩下的事过后再说。赵天明无法，只得悻悻然地出去。
他们这边厢几个人精各怀心思你言我语，顾宗胤却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忙着跟凌琳发微信。
凌琳：“立案庭热气腾腾，最新出锅一批刚收进来的刑事案子！恭喜啊师兄，你又中奖了！还记得那个姓陈的女大学生被奸-杀，又被抛尸在古城遗址的案子吗？电脑系统随机分案，这个案子归你了！”
顾宗胤：“不是吧！立案庭坑我呢？真想让我常年住在办公室回不了家啊？”
H市中院这几年已经建立了电脑滚动分案系统，顾宗胤今年犯加班太岁，几乎每一个案子都是十分难搞的刺头，要不就是一百五十个海盗的海上团伙抢劫，要不就是犯罪金额大到震动全国的集资诈骗，办公室里的案卷一度堆到天花板。最近好不容易接了个农村妇女投毒的案子，算是比较简单，还以为可以松口气，结果又遇上被告人的家属上访，而今立案庭还把前几天在网上吵到沸反盈天的女大学生奸杀案给他送来了。
顾宗胤心想，办公室果然是不能睡的，也不知哪位路过的神仙看他常年驻扎，以为他是个喜欢加班的工作狂，非要把这种一看就很刺头的破案子往他名下派发。
凌琳：“不是还有叶锋哥吗？庭长说让你带着他，不就是变相派给你一个助理，赶紧的！让他多干点儿活啊！”
顾宗胤：“是啊！他把活都干了，你就清闲了，对吧？想啥好事呢！”
凌琳：“我可没偷懒！下礼拜党支部活动，要去参观F县的抗日战争纪念馆，到时候可能还要在库区住一夜呢。庭长让我跟纪念馆联系，还要安排住宿、吃饭什么的，我可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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