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总话不投机，家里自然是住不下去的，顾宗胤决定还是继续夜宿办公室。
可第二天清早，当他同往常一样从办公室的折叠床上醒过来，尚未清明的直觉隐约在这狭小而熟悉的空间里，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气息。
安静的办公室没有开灯，依稀的晨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微弱的一缕。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环顾四周，黑黢黢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方才那一点警醒的小直觉仿佛是从噩梦中带出来的一点碎片。
顾宗胤正要舒出一口气，却听见黑暗里传出一声轻咳。
“啊！”他吓了一大跳，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定下神来才看清楚，对面桌坐着昨天新搬进他办公室来的小帅哥。
叶锋好整以暇的坐在自己的椅子里，一张脸在昏暗的晨光中若隐若现，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坐了多久。
目睹顾宗胤那副被吓到的狼狈样子，他也没露出意外的表情，一脸微笑地看过来：“顾老师。”
顾宗胤跳起来拧开灯，终于在明亮的光线里收回心神，伸手刨了刨一脑袋还未来得及打理的卷毛。
“你……那么早？进来也没点声音。”
叶锋乖巧地说：“我听说，你经常加完班就直接睡在办公室里，怕吵到你，所以没敢开灯。”
顾宗胤心想，你没吵到我，你差点吓死我。
叶帅哥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一双圆眼睛也很是无辜，却不知道怎么的让顾宗胤隐隐不安。刚才有一瞬间，对上那双藏在层层叠叠堆成小山的案卷后面的眼睛，顾宗胤觉得自己仿佛是撞见了某种潜伏在丛林深处的猫科动物，没来由地心里一紧，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捕猎者盯上了。
“你不去食堂吃早饭？快要关门了。”
顾宗胤卷起铺盖塞进柜子里：“饭卡我扔凌琳那了，早上起不来，就让她帮我打包一份，顺便她也可以拿去在小卖部刷零食吃。”
叶锋的眼睛眯了眯，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跟她关系真不错，她还喊你师兄，你们同个学校的？”
顾宗胤浑不在意：“凌琳也是Z大的，我毕业可早她八年，叫师兄算是便宜她，师叔还差不多！”
话没说完，肚子先咕地一声叫，两人都有点尴尬：“呵呵呵，这妮子怎么还不来？饿死我了！”
凌琳今天打包上来的早餐是蒜蓉西蓝花炒鸡块，两块金灿灿的蒸南瓜，还有杯装无糖豆浆。顾宗胤费尽地推开办公桌上堆叠的杂物，把这几个打包盒摆在略平整些的案卷上，也顾不上刷牙，掰开一次性筷子就开吃，看着十分满足。
叶锋坐在对面桌，专心地看着他吃。
凌琳有点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该在早餐时间放出噩耗：“师兄，你今天可能会点儿……呃，麻烦！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我刚看见院门口围了好些人，像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我跟门卫一打听，说是你案子里的被告人家属。法警队可都已经严阵以待了，就等着你下去接待呢。”
顾宗胤本来正奋力咀嚼，一听这话，险些没噎死，食物卡在喉咙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才好不容易翻回来：“你打听清楚了？哪个案子？”
“好像是个投毒案。”
十分钟后，刑一庭周大风庭长领着刚换上制服的顾宗胤，以及书记员凌琳出现在法院接待大厅，那里确实已坐了一群专程从A省跑来拜访他们的客人。
不过，和凌琳的描述不同，人只有十来个，并没有一个村那么多！他们大多是上了一点年纪的女人，一望便知来自社会底层，看神情似乎都颇有些惴惴的，将其中一个女人团团围在中间。
周大风脸色严肃，示意他们都进会议室里去。
接待大厅一侧的小会议室原本只是用作个别谈话，只摆了五六张椅子，一下子挤进十来个人显得十分局促。
“我是王萍投毒案的主审法官，你们那么多人来法院，是想做什么？”顾宗胤屁股还未坐稳，先摆出一副为领导分忧的架势，他其实完全不知这群人的来意，实在心虚得很。
女人带着点卑微的羞惭，哑着声音说：“报告法官，我是王萍的家属，想找你们反映点情况。”
“王萍的家属？你是她什么人？”
“姐姐。”女人说，“我知道你们前几天去审了王萍，也到她男人的村子里去走过了……”
周大风皱着眉打断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前几天去提审了王萍？”
女人有点不安：“我们……到她老公村里去过了。我妹子药死了她男人，人家要她偿命。我们老家虽穷，亲戚朋友也凑了些钱，还有这些位……”
她环顾了四周随她一道来的人们，一时又心虚地垂下了头，竟有些泪眼婆娑：“……在H市打工的老乡和姐妹，我厚着脸皮，找大家都帮了点，想给死者家属一点……一点补偿。但他们把我赶出来，说这么一点钱就想买他们兄弟的命！前几天法官已经来过了，也审了我妹子，很快就要枪毙她！我也是农民，没有多少文化，遇到事也不知道怎么做，只想为自家妹子说几句公道话。”
周大风板起脸：“你要反映情况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带着这么多人来，围在法院门口，像什么样子？”
女人鼻尖通红，双眼流下泪来，突然从椅子上站起，直直地朝他跪了下来：“法官大人，我妹子命苦啊！她男人打她打的狠，她是迫不得已才杀的人！杀人有罪，但老天爷也讲个因果报应啊，何况人民政府？求你们查清事实，不要冤杀了我妹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