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余容和文象的义愤填膺，燕绮怀的表情还很平静，说：“我知道他们拜的是什么神了。”
余容原本气得要命，听到燕绮怀开口才稍微打消了一点怒气，燕绮怀说知道，那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知道，既然知道来源，一切就好解决了，余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是什么？”
“独脚五郎，是云南这一带的邪神，起源和古书里记载的独脚山魈有关，后续又发展出很多说法，诸如五显菩萨的转世投胎，或者原本就是小鬼，但是被钟馗砍去了一只脚，也有说是以前的一位将军的。”燕绮怀说，“之前我不确定，但是听她说这里的规矩之后我大致就确定了，传言供奉独脚五郎的地方，必得在夜里门户大开，全家赤身裸体等待神的降临，这种仪式也就意味着……”
余容的脸上露出一个反感又恶心的表情，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文象也不大明白，脑子里都是活人祭祀的血腥场面，接口道：“意味着这家人可以被邪神随意取食？”
“不是。”燕绮怀说完，稍一顿，又说，“应该说是，不止。独脚五郎的传说有许多版本，有一个特征却是每个版本都有的，那就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淫神，需要人类的女性来帮助他繁衍后代。所以这个仪式应该不是为了让他吃人——或者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而是为了让他和人类女子交配。我之前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发现村子里女性很少，我怀疑她们不是逃走了，就是死光了。”
交配这个词被用在了人身上，余容心里觉得又尴尬又反胃，仿佛人不是人了，已经变成了原始的野兽。
可是一细想，在这种村落里恪守这样规矩的人，何尝又不是把柔弱女性又不是被物化成了一种取悦的工具，任邪神肆意享用，这种可笑的信仰之下，人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也有吧，至少野兽不会以这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指挥弱者牺牲，来换取他们短暂的安宁。
落日隐山了。
火焰在架起篝火的树枝上燃烧，噼啪地溅起一点火星子，树枝被烧得焦黑，散发出灰烬的气味。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文象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阿真姑娘是我们带来的，可不能让他们随便欺负。”
燕绮怀没有表态，看了一眼余容，余容伸出脚去，踢了一脚篝火，将一枝飞出来的树枝踩碎成了粉末，说：“阿真当然不能出事。其他女孩儿也不能枉死，我倒要看看这独脚五郎是什么来头。”
说罢，他站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白光伴随着晕眩击中了余容的神经，在他彻底昏倒过去之前，一个想法伴随着剧烈的愤怒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着了那老婆子的道了，她在汤里下了药，他竟然毫无防备！
余容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光线很暗，门户大开，外面是黑森森的夜，他被剥光了，两只手都被反缚在身后，两只脚也被捆住了，不得已靠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那药不知道是什么土方子，让他手脚发软，还一阵一阵想吐。
屋里没有点灯，属于阳界的那只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属于阴界的那只眼睛尚还能看见周围的魂魄，房屋其他角落里，有两个角落上有魂魄，魂魄都是成年男人的体态，余容用昏沉的脑子回想，想起蜡蛾在吃饭前就被齐临派去探查什么了，而苏子石应该是一口没动，所以那两个人应该是齐临和文象，剩下的那个靠近门的墙角，没有灵魂的地方是燕绮怀。
他们四个人被摆在了房屋四角，而房屋的中央多了一张桌子，似乎就是原本摆泥像的供桌，一个幼弱的女孩灵魂漂浮在空中，她的灵魂依旧很强大，色彩却没有那么浓了，仿佛蒙了一层什么，呈现出灰蒙蒙的状态，他担心阿真已经遇害，拼命在身后的墙壁上去摩擦手腕上的绳索，但那是手编的粗糙又结实的麻绳，把他的手腕刺得全都是血，他的手肘比麻绳更快地磨出了血，绳子也没有一点要开的迹象。
门里吹进一股冷风，阴阴冷冷，余容往门口看去，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大概三十公分高，轮廓几乎要融进夜色里，余容看不清楚，但余容条件反射地想起燕绮怀给他发过的照片，心道，是独脚五郎来了。
他也不再挣扎着想去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了，背着手四处摸索，抓住了一只放在角落的瓷瓶，被捆在一起的两脚脚跟在地上重重一砸，整个身体弹射了起来，瓷瓶借力甩了出去，但他被捆着，毕竟不好控制力气，瓷瓶在离那黑影几十厘米的地方炸开一声碎片崩裂的响声。
那影子纹丝不动，就站在门口，余容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想到那儿有个东西正阴森森地望着他，也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墙角有个人说道：“别费力气了，那就是个泥像。”
那个嗓音很温柔，带着一点陌生，余容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苏子石的声音，他一皱眉，问：“你不是没吃过这儿的东西吗？”
“水。”苏子石简单地回答道，“水有问题。蜡蛾走之前也喝了，现在下落不明，临不知道怎么样。我喝了不多，早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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